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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丝洛斯、弗罗斯特by芝士
一个有资格获得存在的事物在另一个存在中留下一小段生命的轨迹以此来证明曾经存在过。为了让存在的痕迹不被时间洗去而能够长久的趋向永恒,留下的过往一定会在另一个存在上刻骨铭心。
在被人遗忘的密林深处寂寞的埋葬着过去繁华一时的城堡。在这里最初失去活力的时代还曾有人为探访传说中的血族而冒险接近,随着岁月的变迁这片密林受到诅咒的版本变得越来越多,阻止了人类探索的脚步。
直到现在,连那传说都早已被埋没入土。
岁月最是无情,尽管细心的守墓者小心翼翼地将城堡内部的每一处装潢都维持原样,却还是无法再现当年的场景。
只有任凭院墙外,荆棘丛生,荒草肆虐。
金发的青年坐在一具古老的棺椁上食用完毕甜美的梦境,轻轻勾起嘴角向不知什么人说道:“今天又会来吧。”
没有人回答他。棺材里面的那人容貌依旧,却永世不醒。那个被自己催眠的血族只是永远做着过去的甜美的梦,不会再对现在抑或未来发出回应。
于是他抬起头望向苍蓝的夜空,东方的地平线露出了一条欲图撕裂黑夜的银线。一个银白的点从远方逐渐放大,与此同时银点的背后太阳正缓缓升起,赤红的仿佛天空的眼睛的圆日向黑暗进攻。
寒冰般的龙翼划破长夜,背负着黎明降临了。
“杀了我。”血族的少女望着冰龙目光坚定,“我想去陪凯尔泽。所以已经决定了,就像人类那样,放弃永生。让哥哥动手的话,哥哥就太可怜了。我已经杀不死自己了,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澄海不悦地挑起眉,似乎想辩驳一下关于涅比斯很可怜的说法,却终究只是盯着她的眼睛以不带丝毫感情的冰冷声音问道:“这是你的愿望吗?”
如果杀死自己他大概不会伤心吧。少女这样想着,平静地点头。
下一秒银枪没有丝毫迟疑的贯穿了少女的身体。就好像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在流淌着少许他的血液的身体里无情的破坏。
明明也有他付出心血才构筑起的世界,就被轻易的斩断了经纬,亲手让那颗心脏停止了跳动。
不知是怎样的一时兴起,人形的龙将少女的身体拖了一路血迹,彷佛盛开了蔷薇般的小路,最终粗暴地扔进了一片白色的花丛中。
“太难看了。”他这么抱怨着转过身去,但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重新转回来,将少女的身体摆成了仰面的睡姿,接着扯掉了花圃上面罩着的模拟黑夜的帷幔,“……没有萤火虫,勉强用萤花凑合一下。”
澄海俯下身随手拽了一把白花扔到少女脸上,然而动作粗鲁的强硬导致他摘下的花朵大多都被扯去了花瓣而变得残破。
不耐烦皱起眉的澄海甩动长枪从花茎处将白花大片割下,在它们落地前用力横扫,凭借枪身带起的风将白色花瓣掀起一阵风雪,落在少女身上。
背生冰翼的寒冰之龙不断重复着,彷佛妄图让风雪般的白花将少女掩埋。少女的身形渐渐隐于花丛,那不断切裂花瓣的银枪又似乎感到落寞而缓缓垂下枪头。
枪尖轻轻扫过少女的脸庞,拨开了碍眼的花。银枪又似乎很想再把少女重新挖掘出来,猛得扫开了挡住少女脸上的东西,却不慎划破了她的脸。
皮开肉绽的地方,没有血流出来。
刚才一直摆着张嫌弃脸不去看少女的视线像是要把她的容颜刻进眼底一样牢牢锁住,傲慢挺立的姿态慢慢下移。
银枪从手中坠落的声响划破了寂静,彷佛刚才被剥夺了所有声音的空间突然治好了失声的嗓子,风立刻喧嚣着搅动起花瓣。
四处纷飞的白花遮蔽了视线,但少女的容颜却在脑海中无比清晰。世界全部变得模糊,他能看得清的就只有彷佛睡着了的那张带着不会流血的伤口的脸。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过少女脸上的伤口,才猛然惊觉漫天洋洋洒洒的并非花瓣而是雪。风带着将人撕裂的凛冽袭击了他,银白的长发凌乱的翻飞,与雪融为一体。
落在畏寒的身体上的雪花侵蚀着他的理智,然而比风雪更冰冷得刺痛心底的是从指尖传来的,少女身体的温度。
澄海抬起头,雪就这样灌进眼睛。
“……喂,好冷。”
那颗心是由寒冰制成的。它原本有着坚不可摧的强硬,即使代价是将自己封闭也至少不会受到伤害。那凛冽的寒冷曾经无数次击退了试图以暴力打破它防御的攻击。
可冰无法对抗的是温暖。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悄悄地融化了寒冰的一角,尽管经历了漫长的时间才成功攻下,却还是切实地像毒药一般缓缓流注进冰制的心。
那个温暖的东西让寒冰转为肉质,并且逐渐的从占据心中一个小角落扩散开,直到占领了整颗拥有了血肉的心。
但是那个占据了全部心的东西,就像擅自闯入的时候一样擅自地消失了,留给心的只有一大块无法填补的空洞。
如果还是寒冰的话或许就不会有感觉,但被挖去大部分的肉却会痛得再也填不上那些空缺。哪怕经历漫长的岁月能够稍微长出一点,新生的柔软的肉终究会脆弱的无法保护自己。
即使如此,他也从不明白何为后悔。
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为你实现。哪怕是要我亲手杀死你,这之后一切的后果,悲痛也好思念也好就全部由我来替你承担。
“好难吃。”弗罗斯特痛苦地抱怨着,舌尖彷佛被烫伤一样灼烧起来,又似乎粘在了冰上整个麻痹,甚至还有些许血腥的气息在口腔中翻滚,“简直就是生嚼自己舌头的味道,好痛……“
那让人无法忘怀的感觉,就像铭文一样被重重雕刻进灵魂深处,刻画时的刀伤只要作为铭文的记忆不被抹去就会一直持续地痛下去。而想要记忆消亡除非承载悲伤的容器——这个在茫茫时间中 被孤独与思念吞噬的灵魂消散。
弗罗斯特默默想起那场在盛夏绵延了几户半个月的暴雪,在风霜之中疯狂屠戮整个荆落森林的龙在每十七年都会在晨曦中再次回到这里。
再也不见寥寥数语却要用整座森林里魔兽们的血来稀释,自此荆落的猎人队伍也就地解散了。在最初的那些个十七年里总是用暴力发泄的龙,到了现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块绑着红宝石十字架项链的石碑而已。
澄海看着那依旧如新的项链,弗罗斯特看着容颜依旧的少年。
他不禁想起来兄长晚年对生命短暂的恐惧。只是普通人类的兄长面对长生不老的弟弟与妻子,对日渐衰老的自己的痛恨让其一度变得暴戾狂躁。然而比起在未来的时间中无论怎样守候也再等不来他,弗罗斯特情愿回到那些每天被他虐待的日子。
可祈祷是没有用的,面对时间,所有的被带走的与被留下的都只有绝望。
这么多年过去连弗罗斯特都已经成长为青年的身体,澄海却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得保持着少年的样貌。
到底还要在绝望中挣扎多久呢?但愿能够坚持的更久一些,能让她存在的证明更久一些。
却终究没有什么能趋近永恒。
与名为芙丝洛斯的少女陨落的那天一样的地平线。
梦貘那久处于黑暗中的双眼被突然窜进瞳孔的光的针线刺痛而忍不住眯了起来。等到他再次睁开双眼时碧绿的瞳孔中绽开了烟花一般的图案。
龙翅搅动的风撩开了挡住左眼的银发,能够读取记忆的烟花从那只毫无生气的血红的眼睛中望穿了时间。
在时间轴上平常的那一天,有着与此时此刻一样平常的黎明。
唯一的区别只不过是某个人生命的线段上,再也升不起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