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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海被廊外的异味扰醒。
在零的宅邸时澄海往往并不理会那些惊扰,何况他昨日因无意破坏了零镇宅的法阵,吃了一顿教训,正精神不济。零把他安顿在自己的居室里方便照料,回房时蹑手蹑脚地探查他伤情,两袖里满满兜着一股刺鼻的气。
零以前教过他,那是由人类的粮食经过某种污染程序过滤出来的残渣液体,能扰人心神,叫他不要碰。那时澄海掩着鼻子嫌恶不已,控诉零总是染上这恶臭。零却哈哈大笑,照旧屡屡邀人共酌。
独饮寂寞,零喜欢热闹,通常无人相伴时没有掏出杯盏的兴致。明月中天,不盈不缺,非朔非圆,是以澄海不太计较今夕何日。
酒壶投地,在炸裂的轰鸣里烈酒乘风。零难得一身素白,口中放歌不绝,衣袂翻飞如纸片,把一坛一坛地酒泼洒出去。蓬松的红色长发像温酒的烈火般飞扬,在夜色中明艳不逊。
澄海跪坐廊下遥遥地望着他,目光笃定坚实,安静得像一尊塑像。
零忍俊不禁,回过头对他笑了。
“你在看什么?”
甫一问话,澄海反而移开了视线,并不答话,开始关注秋草中的虫鸣。不一会儿,他身后拖着的长尾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晃,好像刚才的肃穆是一种错觉。
于是零继续唱,这一次九劫剑出鞘都没能让澄海多看一眼。酒气、剑声、亮月,伴舞前朝花红柳绿的曲子。彼时还在的人听时必责怪他不懂事,现世若有人听去想是要怪他念旧时。幸也不幸,现下唯一的观众是听不懂的。
在扰人的声光中,零转身时,白龙不知何时蜷缩着睡着了。
他轻轻走过去,解下外袍罩在少年身上。看澄海眼皮低垂、眼睫却狠狠抖动,便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顺手将垂落的发丝拨开。对着突然睁开眼睛的稚嫩脸庞,零觉得很难不扬起嘴角。
“睡不安稳吗?”零温柔地问。
在苏醒的瞬间瞪起眼睛,其实正是澄海真正睡过的标志。这会儿才慢慢开始眯着眼睛,显出一点贪眠的神色来,还是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察觉到零提着剑走过来被惊醒的,有一半的意识迅速从沉眠中抽回。但对后续的温情举止却无甚印象,此刻正对零替他拢上的外套愣神。舞剑把外袍蒸得热气腾腾,澄海在暖意中困惑地挑起眉头。
零不知道这些心思,揉了揉他的头发,再次抽身。澄海扯住他袖口。
“怎么啦?”零失笑,只好再回来继续揉乱白发。
他想问点什么。诸如你怎么闻起来又那么臭,或者更确切地是,你为什么那么难过。可澄海到底没有想通这种味道和零的心绪之间有什么联系——零平常喝酒总是很快活的,眼前的零却和有时候揍他的样子很像。他真以为零走近是要过来把剑砸在他身上,而不是给他这件热乎乎的罩袍。
他搞不清楚世间还有难过这回事,只是不喜欢零这副模样。要问出他唯一能想到的话很让人羞恼,因此澄海摆着一张气鼓鼓的脸兀自闷了一会儿,零耐心地等着他。
“唔……”最后澄海撇过头,不情不愿地咕哝了一声,“……那个法阵修不好了吗?”
零惊讶地睁大双眼:“我昨天补上了呀,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不知道!”这反应让澄海更觉耻辱,气急败坏地叫道。
“好好好,没关系没关系,”零笑了起来,一把将徒弟捞进怀里紧紧锢住,惬意地感受着白发的细软触感,像心头被棉被包裹般柔痒,“无论做了什么我都原谅你了。”
始终没能习惯人类示好举动的澄海一如既往地被吓了一跳,僵在青年的双臂中。
但这一次,他没有反抗。
澄海抬头,看见零的眼睛正在下月亮。
月亮该是清冷的东西,为什么零眼中的却湿润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