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咳。”玄真摘下了手上的戒指，板起脸来唤道，“一真，过来。” 亚双义拼命摇头，晃动的前发扎进眼睛，激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涩。 怎么会这样？在这之前，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再见，从未想过在这样的场景下他要如何解释十年来种种“不惜代价”所犯下的错？要如何面对也许并不希望他为之洗清了冤屈的父亲？纵然绝不后悔，却也并非全无羞愧。好不容易久违地被父亲呼唤着略去姓氏的名字，却是要承受对方的失望与惩戒吗？ 因为跨越海疆行至此处的，最终是难以启齿。如果在此前的人生中能多有几次这样的体验，也许他就能明白此刻必须被吞下的是何种感情。 但是他无法拒绝。他可以避开御琴羽、背叛慈狱、反抗沃尔特克斯、攻讦班吉克斯，他的人生里已经莫名其妙地混入了那么多年长的男人，但这可是亚双义玄真啊！ 看到儿子无言的委屈，父亲同样深感无措。在玄真来得及反应之前，亚双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扑了上去。 他已经是成年人，不可能妥当地伏在父亲膝头，只能跪在一侧，俯身下去时犹有一丝犹豫——见到父亲、与之对谈都来得太仓促，没有时间怀疑。真要碰触那副活生生的肉体，即使英勇如亚双义，也怕十年旧梦里的冰冷与枯朽打碎眼前新梦。 可他不敢让玄真多等。亚双义闭上眼睛，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放下身体。 然后忍不住悄悄放偏重心，贴上玄真的胸膛。幸而迎接他的是真实的心跳、暖热的温度、结实的肌肉。他用一切感官去搜集情报，像嗅味道做标记的某种动物，长长地吸了口气，珍而重之地把那口气悬在胸口，尽最大努力不把体重施加给玄真。 双手传来温暖的触感，亚双义吓得浑身一震。他先是试图记住那双手的大小、形状、厚度、掌心的纹路和走向、因常年持剑而布满的硬茧，而后后知后觉自己竟习惯性地将双手背在腰后。这个认知让他火速红了脸。 不管怎么说，对方记忆里的自己还只有八岁，多少应该有点可爱稚子的样子吧？现在这样像个士兵而不像儿子，肯定会让对方感到别扭吧？另一方面，他不想让玄真觉得他的儿子被别人管教过，以至于如此熟练。 亚双义试图把手抽回身下，奈何玄真还握着。年长者同样在描摹他手上留下了怎样的痕迹，轻柔、仔细、小心翼翼，为了安抚亚双义而抚摸着他的脊背，却暴露出自己的畏怯紧张。 玄真比他更生疏。 一点也不痛。 难道父亲是舍不得打他吗？亚双义几乎要被那不加掩饰的怜惜击垮，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开口道：“我受得住。请您不必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