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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角色出没注意,捏造原作角色经历
1
大三的陆百年不是第一次迎新了,但提前开学回来接人还是头一遭。
休假最怕领导电话,还没毕业他就先领教了。隔着滋滋啦啦的电流,江望潮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快:“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首长的嘴骗人的鬼。至少安抚当场就炸了毛的陆百坡,这活儿就算出师不利。他领了命几乎隔天就仓促启程,白天眼见月台上的弟弟哭嚎着他的名字逐渐远去,晚上进了校门谁也没有心思在熄灯后的操场上傻站着。
他早睡惯了,又奔波了一天,自己宿舍的封条才刚刚摘下来、内务还一团乱七八糟……屋里塌了的被子、皱了的床单、落了灰的床架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就着家属楼方向小孩的哭声,他几乎闭上了眼睛。
在这两年的时光里他学会了靠虫鸣来维持意识,它们盛大得宛如他那些享受最后几天假期的同学一样疯狂。而属于他的一切则草草结束了,陪着他的只有夏末的晚风。
皮卡轰隆轰隆冲到跟前的时候,陆百年没来得及收拾好发红的眼眶。
他的目光和一对瞪着的眼睛对上了,那双眼睛简直像是头夜巡的野兽一般隐隐反光。幸好夜色浓重、幸好又大又亮的远光灯照得他要流泪,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方。
他看见穿着迷彩的年轻人一个一个悄无声息地从车上下来,留在车上的人站成一条线,又一个一个地把行囊和背包抛下来、抗起来,肩膀上金线绣着两条弯弯、还有的是交叠的长枪。
陆百年明白过来,江望潮让他来接的是从基层部队考学上来的战士。
小战士轻声说:“我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
他朝北方站着,仰头望向夜空。而陆百年面南,同样远眺苍穹。
对陆百年而言,这方寸的黑暗确实也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他就是在这里学会了如何辨别方向、如何识别星座,学会了种种离十八岁的他还很遥远的东西。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本质的不同,那不是简单的高考生和战士生的区别。
这所让全军战士挤破脑袋的学校,他陆百年可以说是唾手可得。
只是陆百年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2
第二天陆陆续续又有大皮卡车送人来,依旧是在正式开学前,故而陆百年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些事。
好在接战士比接高中生容易得多。他在操场站着,司机主动往他跟前开,下来的战士不用去领被装、不用点验,行李一个比一个干净,他们自己能收拾妥当。甚至不用陆百年出来带队,他们之中自有士官主动站出来整齐队伍。
凌晨四点钟的夜色里,陆百年脱口而出:“两点钟方向二百米,宿舍楼。”
带队的士官语气谦和:“是,排长。”
“我也是学员,”陆百年不卑不亢地提醒道,“院校里一般叫学长就好。”
(食堂面条
十学分
“何以家为的何,”他抬眼看了看路百年,停顿得很刻意,“幼节的抗。”
“陆抗的抗。”陆百年点点头。
休息时间,值班骨干对此轻车熟路。何抗喊一嗓子“溜鸟儿的过来列队”,一帮人哄笑着转眼两路纵队就在马扎边站得整整齐齐。陆百年看着他叫了另一个骨干带队,自己转身又去水缸边捞起瓢子:“打水的在我面前一路纵队。”
他们很省心,什么都懂。陆百年不由得想起自己刚入学的时候,厕所都找不着,班长也不放心,总是亲自领着他们过去,像押犯人似的。
“学长。”何抗拿一次性纸杯捧着热水双手递给陆百年。
陆百年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接过来,嘴上还说着不用。那一次性纸杯是给教员准备的,抬眼一看,早有几个人分别捧着杯子跑过去给老师们奉茶了。
他们这种态度让陆百年很不能适应,勉强笑了一下,和气地强调道:“下次不用这样。”
何抗眯起眼睛,举着一根手指在头顶转圈儿,——陆百年去年学过这个手语,是集合的意思,刚跑回来的几个人马上聚集在一起:“报告,学长,我们去个厕所。”
“好,去吧。”
“学长,麻烦您带个队吧。”
眼见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儿使眼色,陆百年已经站了起来,随口问道:“你们不是知道地方?”
“哎呀学长,我们几个都是骨干,怎么带队啊,”何抗笑着接过他手里的水杯放在地上,“都是同年兵,谁领导谁呀。”
陆百年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不知道他们的心思。
路上他们和刚才去厕所的队列擦肩而过。有人从那边的队伍打了报告,又喊了声报告加入这边的队伍,陆百年还是没有多想。
陆百年后脚迈进洗手间,门当即就被带上了。
几个人松松散散地站成了一圈,陆百年莫名其妙就进了圈中间。但是他们态度随和自然,不是那种按进厕所打的意思,就算真的是,陆百年也自信还不至于害怕。
何抗从肩章下面掏了根烟出来,递给陆百年:“班长哪个单位的?”
陆百年还没接,马上就有人摸出火机凑到他跟前了。
“学员三队。”
“学员三队,”何抗慢吞吞地重复道,再开口时重音咬得很奇怪:“学员三队是大三吧,第三年?”
他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了。他大三是第三年,这些大一的学弟也是第三年。
“嗯。”
火机就瞬间消失不见了,甚至看不清到底是谁掏的。
何抗的烟还没收,甚至朝他更近了一点:“学长不抽烟,还是学校不让抽烟?”
“我不抽烟。学校也不让。”陆百年轻轻推开,给了他们一个狡黠的笑,“……注意点。“
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了,尼古丁跟着各式各样的方言一块扩散开。
何抗也笑了一下,把违禁品重新塞回肩章下面,一边骂一边去开窗户:”肏,别都在这扎堆,有味儿。“
“滚你妈的,你不抽跟过来干嘛。”
“早说有这个项目,我他妈没带,老何给我根。”
何抗再没看陆百年一眼。后者暂时还没顾得上发现,他正被两个广东人理直气壮地夹在中间,跟没看见他一眼,叽里呱啦隔空大谈粤语。
还有藏区来的叼着烟吹牛皮:“……藏獒,见过吗?还有个玩意儿——”
“——牧羊犬。”他们最后这样叫他。
最后被叫进队干办公室的只有何抗一个。
岗哨说熄灯之前进去的,穿戴整齐背着背包的陆百年就站在走廊等他出来。
楼道里挂着的钟表过了零点,何抗才一瘸一拐地放出来。小孩显然没招出其他人,也正因此憋屈得厉害,满脸的疲惫看见陆百年当即瞪起眼睛。
好歹还是立正了的。何抗警惕地往四周瞟,发现刘耀武不在,一点也不客气:“别多管闲事!”
“回去睡觉。”
“选骨干的时候,你不要坏我的好事——”
“回去睡觉。”陆百年重复道,“给你三分钟的时间回去铺床拆被、夜间内务规整到位。“
何抗踩着一分二十八秒的尾巴出来。陆百年瞥了一眼他脚上的作战靴,在队列前叫他的名字。
“到。”
第三趟开始,所有人都换上了作战靴,跑动的声音震得整栋楼都摇晃起来。
陆百年第四次吹哨的时候,一楼他宿舍门口站着他室友,冲他招手。
”木头木头,怎么回事,你行行好,让老学长睡个好觉吧……咱拉动的时候没这么大动静啊?“
陆百年坐在学习室里等着,何抗果然跟了进来。
他脱了帽子卸了背包,作战靴很有诚意地换成胶鞋,只还扎着外腰带。
“我不该惹你的。”小战士在他面前站好,“你是江望潮的人。”
陆百年笑了一下,即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陆百年是真的没有兴致,当成个任务似的一板一眼地挥下去,当然也没客气,堪称不遗余力。
“*!”何抗当场骂了一声,用尽全力紧绷身体,除了颤抖之外尽量不让自己产生位移。
紧接着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抽打声和何抗接连不断的粗口。他把陆百年听过的没听过的脏话都骂了个遍,唯独没骂那句经典的国骂——毕竟国骂是有对象的,何抗骂来骂去一个字都没敢招呼到陆百年身上。
“那谁打你的时候你也这样?”
这活儿真的很费体力,陆百年开口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他听烦了。但话说出口,对听的人而言就很重。
何抗被疼痛撕扯,意识正在和混沌挣扎,肉眼可见地听懵了。
陆百年重重地挥了一下,把他拉回神。何抗果然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咬着胳膊肩头耸动,陆百年知道他开始哭。
第一任班长的名字永远有魔力,不管是爱是恨总之都像一声惊雷,都要让人像遭雷劈一样把自己杀死一次,然后再重塑成一个一模一样的枝桠,这雷霆的条蔓再劈到下一年的头上。
钢筋铁骨不过是把铁烧化了浇进模子里的。定了型的钢不应该变形,没有人愿意看见这个。陆百年也不想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何抗慢吞吞地挪到讲台上,他看起来是想装作教员讲课的样子踱步的,大概走了两步疼起来,停下了。他把手肘架在讲台上,弯腰塌背地支棱在那里。
陆百年有点无奈。他自从穿上这身衣服以后从来没有让背上的衣料打褶的时候,但是何抗简直是极尽一切可以叛逆的机会反抗着规矩。
肩膀上的两拐突出得很明显。他这会已经不知道是不是小班长又在冲他示威了,他懒得想,幸而他很擅长顺应别人的期待。
“怎么还摆这个造型?”陆百年调和了三分随意三分嘲讽三分上扬的声调来说话。
黑黢黢的小脸红得不明显,何抗发现陆百年虽然不能容忍他自己没形象、但是没有管别人也不许的兴致,于是自讨没趣地又站起来了。
“陆百年。”为了掩饰那点不好意思,何抗开口又是惯常趾高气扬的样子。结果陆百年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马上补了一句:“学长。”
“哎。”
“学长,百年是你,还是百是你,还是年是你啊?”
陆百年被这句没头没脑的问笑了:“什么意思?”
“你是就叫陆百年,还是你有兄弟叫陆百什么的,还是有兄弟叫陆千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