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口苦鸡汤:《为什么长大》
2023-11-1
| 2024-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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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关6.0时想写一点关于6.0的repo而找了本小书参考看看,最终6.0repo懒得写坑掉了读书笔记也拖到现在才整理完。尝试了电子读书笔记,但是一旦不拿纸笔我就变得不知道该写些什么——最后变成了完全彻底的摘录。甚至摘录也是缺乏思考的,没有结构,这种靠页码分类的模式下次再尝试调整一下……
*引用原文

导言

P2

哲学能帮我们找到一个与屈从无关的成熟模式吗?(郑重声明:我手头的《牛津同义词词典》可是把“哲学的”列为“屈从”的同义词。)

P3

无所谓,罗素读康德尚会反复睡着。
理性在幼年期是独断论的。什么样的视角会让他们质疑这一点呢?遭受过父母或教父式权威虐待的人需要很多年才意识到虐待并非世界上理所当然的东西——如果他们能够意识到的话。
理性的下一个阶段是怀疑论。随着青少年发现世界不是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他们的内心交织着复杂的失望与兴奋。
我们从父母和老师那里学到的任何真理和规则都会误导我们,甚至关于真理和规则的观念本身就应当消停安息?难道我们不应该从对世界的无限信任转到无限的不信任吗?

P5

成长意味着承认贯穿于我们生命始终的不确定性;甚至成长意味着,明明生活在不确定之中,却认识到我们必然会继续追寻确定性。

P6

康德把成熟定义为理性将自己从自我招致的不成熟状态中解放出来。我们选择不成熟是因为我们既懒惰又害怕:让别人替你做决定要舒服得多!

P7

康德所批判的,不是对孩子过度保护的母亲而是有意阻止公民自己独立思考的独裁国家。国家的控制欲与我们对舒适的渴望使社会避免了冲突,但这样的社会并非成年人的社会。 成长更多地关乎勇气而非知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都无法代替你运用你自己的判断力的勇气。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有勇气去接纳贯穿我们生命始终的裂缝,因为不管生活多么美好,裂缝总是存在:理性的理想告诉我们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经验却告诉我们现实往往不是理想的样子。长大需要我们面对两者之间的鸿沟——两者都不放弃

P9

概念无经验则空,经验无概念则盲。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P16

保罗 •古德曼(Panl Goodman)的经典之作《荒嘐的成长》(Growing Up Absurd)
我们是否已经创造了一种给成年人留有空间,使成长成为好的选择的文化?他认为人成长需要的是这样一种文化,它能提供有意义的工作和一种共同体的感觉,一种相信世界会回报你所付出的努力的信心。如果商品消费而不是满意的工作成为我们文化的焦点,我们就已经创造(或默认)了一个永远处在青春期的社会。
卢梭的作品(爱弥尔)强烈控诉只是“将缚在人身上的铁链饰满花环”的文化。艺术和科学满足了我们的虚荣心,充实了我们的钱包,但没有升华我们共同的人性;因此文化扭曲了我们,驱使我们接受本该受质疑的社会秩序。

P17

因为无法创造年轻人希望在其中成长的社会,我们就将年轻理想化。看到婴儿睁大眼睛,兴奋地看着一切事物,我们美慕他们的坦率、天真,却忘记了成长的每一步,从站立到能画人物线条,都伴随着恐惧与挫败感。最有害且广为流传的理想化观点是认为人生最美好的阶段是16岁到26岁之间。这十年间男人肌肉最发达,女人肌肤最光滑。这是由荷尔蒙引起的,进化论生物学家可以解释其原因。但是,不管你的基因如何,你的目标不是增强生殖能力。把一生中最困难的阶段描述成最美好的时光,使正处于这一阶段的年轻人更加难熬。如果我已感到心力交瘁、恐惧万分,我还能指望将来吗?他们都告诉我,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糟糕。这是关键所在。把人生描述成一个下沉式的过程,将会使年轻人对生活无所期望,也无所要求。

先哲的思考

可能世界

P22

当时有学童放火烧了书和课桌,退到一个小岛上,当局派了军队才将他们制服。取得人生的成功不是指发大财,至少这是次要的;首先要在一个大家拾头不见低头见的社会里获得荣誉和地位。

P28

哲学最大的任务是拓展我们对可能性的感知。

P30

哲学要做的事就是学习如何死亡。因为传统的社会结构没有为偏离主流留下多少余地,只有在死亡这一生命环节上容许大的差别。类理性的第一阶段就是意识到人有能力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而不是像其他动物那样注定只有一条道路。

P31

个人生活在统计概率上取决于出生,但不是必定取决于出生。

P32

康德说过,“人只有通过教育才能成为人”。以色列流行歌曲所唱的::“孩子,照管好这个世界/因为我们没有照管好它。”

P33

政府喜欢的是不成熟的豆民,而不是独立的公民。这一偏好在当代表现为,将我们放在日益盛行的电子监控设备下,生产出数目繁多的汽车或早餐谷物食品供我们选择,令我们目眩神迷。与此同时,却让我们无法把握远比这些重要的选择。在大多数情况下,政府所欲求的不成熟不需要通过武力或偷窃就可以实现,因为我们很乐意与其共谋。毕竟,让别人替我们思考比我们自己思考要容易得多。极权主义政治制度不是必需的,也往往事与愿违,因为不管哪里有明显呈现的控制机制,哪里就有勇敢的灵魂站出来反对这些机制。直接控制早晚引发叛乱;间接控制致使依赖。非极权社会为我们提供了一系列玩具,让我们感到舒适,助长了我们嫩惰的天性,使我们的幼儿化过程更为简单微妙。当然,智能手机和汽车都没有被描达为玩具;很关键的点,它们被描述为成年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工具。相反,创造更公正更人性的世界的理想被说成是孩子气的梦想。得到玩具——例如,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以稳固我们在消费经济中的位留——是正事,为了它必须放弃梦想。这种虛假的本末倒置使我们永远滞留在迷惑之中。难怪康德说,远离自我招致的不成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重要的革命。

P34

我们最坏的本能是:处于被动状态是一件舒适的事情。

P35

如果没有某种能够表达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欲望的活动形式,人们就不会感到满足。满足这一需求的新自由主义方式比极权统治所构想的任何策略都要有效得多。我们被大量的小决定冲得头晕目眩;我们彻底耗尽了做决定的机会,我们没有注意到,事实上重要的决定都是由我们甚至叫不上名字的他人做出的。或者,你所在的世界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P43

理性也并非与情感相对,康德所讲的理性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包括逻辑推理和数学能力,以及找到最好的途径以达到任何你碰巧希望它明天就发生的目标的能力。但在康德看来,这些能力属于理性中平庸的类别。他所讲的理性的真正运用比这些要重要得多:形成指导我们行动的真、善、美诸观念的能力。

P44

当理性与自然相对立的时候,是为了质疑以下习见:坚信传统是自然。我们要想弊除奴隶制、颠覆现有的等级制度或治疗疾病,就必须能够证明它们并非世界运行的必要内容。

P45

只有能给人类带来更多福祉和自由的时候,技术进步才是值得追求的。 成长有赖于自由和社会公正二者。

P46

我们本来是要做成年人的;而法律和社会叉把我们变成了孩子。达官、富人和国王,全都是小孩,他们看见别人殷勤地去减轻他们的痛苦,就产生了一种幼稚的自大心理,并且以得到别人的照料而感到骄傲,他们没有想到,如果他们是成人的话,别人是不会对他们如此殷勤的。

P47

科学与艺术不仅不会使我们进步,反而会奴役我们。它们用来获取自由的工具反而成为点缀并掩盖束缚我们的枷锁的花环。
以文化、艺术、美学为食而不接触现实的人是下等的。
文化没有政府本身那么专横,却比政府本身更加有力,它使我们爱上自己的奴役状态,说服我们这是文明带来的成果。热衷名利,贪图享乐,二者是我们一切弊病的根源;一者令我们为其一道德败坏,另一者令我们陷入痛苦。贪图享乐败坏一切:富人生活奢靡,穷人觊觎富足的生活。更糟糕的是,它把人变成市场价值,让我们像对待牲口那样给人估价。问题在于它们制造虚假的需求并令我们产生依赖。统治社会的人进一步强化了我们的依赖性;他们利用所掌控的权力尽一切可能地培养我们对奢侈品的口味,让我们误以为拥有的奢侈品越多就会越性感、越满足。他们借此分散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不再思考真正限制我们生活的问题。

P51

康德所讲的德行与福报如何统一的问题:我们在世间的所作所为,难道不应该和世界给我们的回报相关吗?学会正确处理这一问题乃是成年之路上唯一至关紧要的任务。

P57

自由是你遵守你为自己设定的准则的能力。

P69

逻辑是理性最不重要的成果。
执拗于逻辑则是最愚蠢的。

P75

让彼得感到眩晕的,不是疼痛,而是不公平。

P76

他学不会容忍不公平。这或许可能使他反抗不公平。

P83

感到惊叹和好奇,几可以称之为宗教——如果婴儿有神圣和世俗概念的话。我们美慕那样一种我们再也找不回的好奇,因为每次好奇的体验都需要惊讶的元素。

P92

世界应该是合理的,正是这一想法引导我行尽力去理解世界。 但是你和世界的合拍只能到此为止。年幼的孩子创造出想象中的玩伴和世界;然而,总会有某个时刻,你不得不承认有一道鸿沟;不仅是现实世界与你孩子气的愿望之间的鸿沟,而且是实然世界和应然世界之间的鸿沟。不管你是否拥有特权,你都碰到过不公正的事。它可以小到玩要时被人欺负,大至佛陀的父王都无法隐藏的人生之苦。

P94

道德愤怒: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 • 德瓦尔 (Frans de Waal)和萨拉•布罗斯南(Sarab Brosnan)拿一对僧帽猴做了一系列实验。实验者给猴子指派一些小任务,完成得好就给它们喜欢吃的黄瓜。两只猴子都非常乐意执行任务。比如,把一块石头搬给实验者。后来,实验者奖给其中一只猴子它们更爱吃的葡萄。这时,得到黄瓜的猴子不千了:它把黄瓜扔回给实验者,再也不想搬石头。有意思的是,猴子把怒气撒在引发不公的实验者身上,而不是另外一只受益的猴子身上。

P95

最正常的反应是愤怒。 你发怒的方式可能不对,但你的愤怒本身是完全正当的。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尼采所讲的宇宙之心的形而上学创伤。事物不是本来应该有的样子,你也得不到“应该有的样子”,也不能得到符合心意的事物。

P96

古希腊智者色拉叙马霍斯( Thrasymachus)
苏格拉底和朋友在晚餐前谈论正义消磨时光,这时色拉叙马霍斯进来了。他年纪轻轻、狂放不羁,他对辦论的基本评价是:废话。不是因为比他年长的人所下的定义,而是他们花时问谈论正义和道德这件事本身激起了他的愤怒。他们怎么可以如此天真地谈论道德呢?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称之为道德的东西只是当权者的发明,他们建立了一系列规则来愚弄我们,道德只是在帮助他们继续愚弄我们?况且,这又有什么错呢?所有的人都应该为自己的利益服务,与道德不符的往往与我们的利益相符。毫不奇怪,聚会上的人难以界定正义:正义是拥有强权的人捏造出来用来压迫弱势群体的。任何把道德语言当回事的人都既愚蠢又幼雅。色拉叙马霍斯犀利地讽刺苏格拉底是否需要一个保姆。这是年轻人对长辈最大的羞辱了。因为只有需要保姆的婴儿才分辦不出羊和牧羊人的区别:羊大概相信牧羊人照顾羊是为了羊好,直到去屠宰场的路上羊还这么想。
我希望雅典人生活在远古时代,那时年长的人妥善地管理着国家大事,年轻人乐于保持沉默,除非他们不得不说。但是,命运把我们推到了这样一个时代,在这个时代我们必须服从他人的统治,但又必须由我们来承担后果——既然如此,那就有必要站出来说话。

P97

青年人的愤怒意味着,他意识到那些曾经生于斯长于斯的确凿无疑的东西实际上漂浮无据,从而下定决心怀疑一切。

P100

你可能会被听起来很高尚的言辞愚弄,但是我足够勇敢诚实,能看穿言辞背后的操纵。忘记这样的讨论可追溯至柏拉图时代的人常常天真地想象,古代是一个天真的黄金(或者说是镀金的)时代。把知识化约为权力的主张甚至不能“解释听从某人和被某人殴打之间的差别”,然而在康德看来,如果每一个道德要求都是权力的面具,为什么不来点威士忌、烟草或别的麻醉剂,从而游走于权力之间?卢梭对意识形态掩盖下的权力关系的批判无疑与色拉叙马霍斯一样犀利,但色拉叙马霍斯的修辞技艺还不足以创造出像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编织花环掩饰㧢绑我们的枷锁之类的画面。

P103

这样的愤怒可能指向出生本身所带来的虚假希望。每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都隐含着全新开始的热望,但经验很快就告诉我们,我们出生在关系网络之中,这张网在支撑我们的同时束缚着我们。只要我们稍微长大一点有了一定的经验,就会明白我们来到的这个世界是给定的,很少顺遂我们的意志。很多时候我们甚至难以融入这个世界。为了从根本上重组这个既定的世界,卢梭选择了很多青少年都会选择的路径。青少年发现世界不是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因此感到愤怒,进而秉持一种理想主义。年轻人都知道这种理想主义,但到后来往往放弃了它。

P107

色拉叙马霍斯认为,道德实际上全都是用来掩饰现有的权力关系的。

P108

有一个逻辑结构:实然只是实然,对于关于应然的断言都是与我们自己的愿望和欲望有关的断言。我们为什么要想象这两者是有关联的呢?理性是无力的。

P114

在很多时候,你很难再有那样的愤怒,就像很难再有更早以前经历的好奇一样。如果由于生不逢时,或者由于无情自然的苛待,这样的意志完全变失了实现其意图的能力。如果他竭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仍然还是一无所得,所剩下的只是善良意志(当然不是个单纯的愿望,而是用尽了竭力所能及的办法),它仍然如一颗宝石一样,自身就发射着耀目的光芒,自身之内就具有价值

P117

将苏格拉底之死看作命中注定,是为了武装自己,减少这样的事情带来的痛苦和愤怒。如果你恰当地训练自己的情感,这些事情本身会伤害到你吗?因为“外部事物无法触动灵魂,哪怕一丝一毫……摆脱判断,摆脱‘我受伤了’,你就能摆脱伤害本身。”(奥勒留《沉思录》)

P118

斯多葛学派认为,我们可以通过处理我们内心的不满来修复我们对世界的不满。削弱我们的情感,直到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触动我们的情绪,这样我们就能获得独立和满足。尼采把斯多葛主义叫做奴性道德,是弱者给子弱者的安慰。

P120

善良意志像宝石般闪耀,这没有问题,但它也是配享幸福的必备条件。康德通过“配享幸福”这个概念引入了理性概念。如果你为了配享幸福而生活过——只要你能说,自己己经尽了最大努力——但却一直不能得到幸福,那么,你的理性而不是情感会起而反抗。是理性让你相信世界应该是合理的。但事实并非如此,这是孩子、菜布尼弦、黑格尔和其他独断论恩想家犯的错误。理性是康德所谓的规范性原则 (regulative principls)的源头。规范性原则不是要告诉我们世界是什么样的,而是要引导我们在世界上行动的方向。理性迫使你追问为什么事物是这个样子的,从而引导你追寻世界的合理性。对于理论理性,这样的追寻成就了科学;对于实践理性,其结果则是一个更加公正的世界。在一个世界里,如果配享幸福的人却极易遭受痛苦和压迫,那它就是一个有问题的世界,理性对此难以容忍。

P123

我们不可能获得无中介的经验材料,相反,经验材料总是经过范畴的加工与塑造,我们的心灵正是通过范畴来制作经验。休谟说得对,我们不是像感知球和球杆的关系那样感知原因,因为原因是我们加给世界的一 个概念。康德的先验演绎(Transcendental Deduction) 指出,因果性是我们拥有任何融贯经验的必要条件。如果没有因果性,没有包括实在、统一在内的其他范畴,我们就不可能感知对象,更遑论对象之间的关系了。康德把我们的心灵划分为不同的能力(faculties),大致相当于通常所说的功能(functions)。它们包括感性(sensibility)、知性(understanding) 和理性(reason)。

P125

因为科学必不可少的理性同时也是道德律令的源头。一个合理的世界(理性最重要的观念),必须作为一个整体是合理的。无论是科学领域,还是社会正义领域,正是同样的动力驱使我们想象事物在既定样子之外的可能性。这种动力无关乎喜欢或厌恶,愿望或激情,而是出自我们无法根除的理性的要求。在愤怒或顺从的状态下,理性可能被否定,但它不可能被彻底摧毀。在斯多葛学派看来,拒绝接受一个既定的世界,这是人的弱点,可以通过改变情感来治愈。在康德看来,这种拒绝怡恰是人的力量。康德之后有人认为,我们之所以无法接受现实,其根源在于一些幼稚的愿望,在成长的过程中应该抛弃这些愿望。在康德看来,这种拒绝源自理性批判的声音,它正是人们需要听到的声音。

P126

黑格尔认为“哲学的目的是为了捍卫现实使其免受诋毀” 。(《世界史哲学讲演录导论》)黑格尔为了让我们感到满足,告诉我们现实是合理的。黑格尔和莱布尼茨一样具有神奇的魔力,把我们带回到原位,接受既定的世界,不是因为我们追随斯多葛学派把我们自己从既定世界中抽离出来,而是因为我们明白了既定世界本身的本质和必要性。在康德看来,哲学在帮助我们成长方面所起的作用恰恰是相反的。它不会安慰你,也不会减轻你的疼痛;实际上它一定会使你的生活更加艰难。因为现实是不合理的,理性的任务是确保我们不会忘记这一点。通过独断论与怀疑论之间的辩证法,哲学引导我们尊重两者都包含的好奇和愤怒。它要求我们认识到实然和应然之间的差异,同时却不放弃两者中的任何一个。黑格尔以为这个过程会导致不愉快的意识,而年轻的尼采认为康德哲学是悲剧哲学。黑格尔和尼采都没有全错。关注世界应该有的样子,一边观察它现实的样子,这需要永久的、同时又是极其脆弱的平衡。它要求我们直面永远得不到想要的世界的事实,同时却拒绝放弃心中想要的世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康德说,成长最需要的是勇气而不是知识。有时候,实然和应然之间的裂缝会变成深渊,特别是你越来越明白,它不是一个偶发事件,而是你今后经历的大多数事情都会有的特征。

P129

坚持认为一个可能杀死你、折磨你或把你投入监狱的体制应该有所改变,这需要勇气,而对于能够这样做的人我们会给予应有的尊重。这种勇气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但它通常是直率的。人们往往更容易忍受各种各样的嘲弄,很多民主社会借此打压批判者。比起其他的不适感,我们往往更畏惧尴尬,这一事实本身就令我们尴尬,但事实就是事实。有多少次,你因为害怕被人指摘孩子气而压抑自己不去表达自己的希望和愤怒?吊诡的是,这种恐惧出现在青春期,青少年觉得比同龄人显得幼稚简直是糟糕透了。在这一点上,康德可以提供帮助,不是让你得到安慰,而是使你确信,得不到各种斯多葛式观点的安慰不是你的过错。你生气是有道理的。只有在一个行为得到合理回报的世界里——如果通行的酬劳是葡萄,那么就得给我葡萄而不是黄瓜——心灵才会满足。如果行为和回报之间的平衡被打破,那就需要恢复平衡,不是通过改变你自己对恢复平衡的要求,而是通过改变这个世界。

成年

如果成年意味着保持实然与应然之间的平衡,那么这个平衡点从来都不是稳定的:两者都想抢占上风。因此,成为一个成熟的人是一项永无止境的任务

P133

汉娜 •阿伦特的《过去与未来之间》(Between Past and Future)对教育目标做了一番精彩的描述:教育的要义在于,我们要决定我们对世界的爱是否足以让我们为世界承担责任,是否要让它免于毁灭,因为若不是有新的、年轻的面孔不断加入进来和重建它,它的毁灭就是不可避免的。

P146

法定成人年龄,现在大概在十八到二十岁之同(尽管研究显示我们的大脑直到二十五岁左右才成熱),可能是我们一生中最艰难的时期。因为这时你自己的选择第一次处在最突出的位置。太过突出:也许是第一次做出重大抉择,而每个抉择都显得分量太重。你得顶着巨大压力去做出正确的选择:这个学习课程、这份工作、这段感情都会影响你今后的命运。需要再过十年才会明白没有什么错误是不可以补救的。 不去使你看起来鹤立鸡群的地方,去有人比你优秀的地方。

P160

大众旅游业是民主的粉饰,它使数百万人至少有那么一丁点在过去只有手握特权的人才能享有的经历。

P167

对古代哲学家来说,工作是奴隶或女人做的事,不值得抱以兴趣。他们都认为专注于沉思的人生是生活的最高形式。现代性的标志之一,恰恰扭转了这一价值观:不是沉思,而是活动才是最根本的人性特征
洛克是第一位认真描写劳动的哲学家。他在1689年出版的《政府论(下)》中问道,如果《圣经》告诉我们地球是上帝馈赠给人类的共同财产,那么怎样才能证明私有财产的合法性呢?洛克理论的提出实际上是为了论证早期资本积累的合法性

P169

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 Phenomenology of Spinit) (1807 年)中写道,历史始于败者为奴的斗争。劳动的异化——事实上,我们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劳动能力卖给拥有生产工具的人——剥夺了工人的劳动成果,付给工人的工资不过是 CEO 的 1/200(国际平均工资,不包括奖金和股票收益);此外,异化劳动还剥夺了工人劳动本身的意义,即人类活动赋予我们自由的本性,因此几乎是神圣的。

P170

她把活动和出生联系起来,并视之为政治思想的中心范畴。劳动不仅确保了个体生存,而且保证了人类生命的延续。工作和它的产物——人造物品,为有死者生活的空虚无益和人寿的短促易逝赋予了一种持久长存的尺度。而行动,就其致力于政治体的创建和维护而言,为记忆,即为历史创造了条件。劳动、工作以及行动,它们都承担着为作为陌生人来到这个世果上的、源源不绝的新来者,提供和维护世界,为他们作规划和考虑的责任而言,它们三者都根植于诞生性(na-tality)。(《人的境况》,第8-9页)
阿伦特试图把启蒙运动对人类行动的一般看法讲得更加具体,同时她还特别批评马克思未能区分劳动和工作。劳动是我们非做不可的事,即不断生产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主要是食物。劳动永远不可能是完全自由的,因为对它的需求出于天性,另一方面劳动也不生产可以持久的东西。相形之下,工作这种活动具有黑格尔和马克思所觉察到的自由和神圣性质。

P175

保罗•古德曼(Paul Goodman)五十多年前就描述过这个问题。古德曼也接受启蒙思想家的观点,即“哲学真理只有在有意义的活动中才能获得快乐”,不过,他在《荒谬的成长》( Groving Up Absurd)中说道,困扰青少年的是以下事实:成年后没有体面的工作。长大之后的工作无疑应该是有用的,它需要投入精力、精神和自己最耀眼的能力;换言之,工作是可以带着荣誉和尊严去做的。符合这些标准的工作少之又少;大部分工作只是做一些明显无用、可能有害、肯定浪费的事,微不足道,默默无闻。在古德曼的时代,大家都有活干;现在,无数有能力的年轻人只要能找到工作就很开心了。

P177

既然世上没有给成年人更好的有意义的工作,我们不愿意长大就不足为奇了。那些工作条件不合情理,但我们不得不相信它们自然是或曾经是世界的一部分。

P178

1924 年,由通用电气、欧司朗和飞利浦等制造商组成的联盟太阳神卡特尔(Phoebus Cartel) 在瑞士开会,达成了把灯泡使用寿命缩短为 1000 小时的协议。计划淘汰一词最早出现于 1932 年美国企业家伯纳德。伦敦 (Berard London)所写的小册子,认为要降低大萧条时期的失业率,政府应该强制执行计划淘汰。在一个环境意识还有待加强的时代,这个解决方案看起来很简单:产品报废得越快,需要生产的产品就越多,需要投入生产的工人也越多。这里不需要赘述公司赚取的利润也会更多。
计划二字并非共产主义的专利。

P181

阿伦特在《人的境况》中的论述拓展并完善了现代哲学的信念:人类生活不是被动的。换一种说法,我们是依着造物主,也就是创世的存在者的形象造出来的。当代生活把这一点颠倒过来了,因为它的基础是一种极度不平等且对地球具有破坏力的经济,它破坏人的根本价值本身——即创造有价值之物的欲望。为什么成年人想创造有价值的东西?不妨称之为感恩回馈:我们得到了馈赠,能活在世上,因此想回馈世界一些东西以表示谢意。也可以称之为自恋:我们想在世间留下自己的印记。两者可能结合起来,成为我们尊严感的一部分:作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我想在世间留 下签上我名字的东西。这是我之所以是我的一部分。正如阿伦特所说,对奴隶制的一个遣责,乃是在世上走了一遭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在一个由生产废品所驱动的经济体系里,尊严遭到了否定。

P184

人们一方面被困在一个把人的需要倒置的世界之中,另一方面又与之共谋。这不是说我们长大了就接受现实永远不会与我们的生活理想相符。真正的问题比这更糟糕、更系统。我们告诉孩子,他们提出的所有问题和已经想到的很多问题都会在学校里找到答案,然而,他们被送去的机构却让他们失去了提问的欲望。我们想要更了解世界,而不是窝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但我们的旅行大多事与愿违:要么在无比严密的保护措施之下游览成人世界,要么完全逃离成人世界——否则就在你付得起的阳光最灿烂的沙堆上玩要。我们想在世上留下印记,但结果只是制造或出售一些让我们分神的、注定要损坏的玩物。我们把本应成为生命本质的活动变成了仅用以维持生计的手段。总之,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生活方式是对生活本身的歪曲与倒置。那么,谁想长大去面对这样的生活呢?

P187

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原本用于讽刺的那句话不再具有反讽意味:死的时候,谁的玩具最多谁就是赢家。在这样一个世界里,孩子们再也看不到成长比收藏更多的玩具有更多的意义。

为什么要成长

因为它比你想的要难,难太多以至于你想抗拒。塑造我们世界的力量已不再像康德的时代那样关注真正的长大成人,因为孩子更容易成为顺从的公民(兼消费者)。康德在道出这一点时,也小心翼翼地指出与我们的不成熟不谋而合的方面:自己思考要比别人替你思考不舒服得多。康德已经把问题的结构剖析得十分清楚,但驱使我们处在不成熟状态的事物比从前更微妙更具有侵略性。我们的周围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信息。有一半的信息迫使我们变得严肃,不再做梦,接受世界实际的样子,并把成人的世界描绘成对现状的妥协。另一半的信息则是关于如何保持年轻的产品和建议,多得泛滥成灾。我们几乎不会看到理想中应该有的成年图景。如果成熟的惨淡景象从未被明了地策划过,那些策划者正是希望世界不要比现状好以便从中获利,那么现在的情況是大大地符合他们的利益。向世人展示任何正常的灵魂都不会渴望的成熟景象,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驱使人们陷入自发的不成熟状态呢?

P191

卢梭的问题依然是我们的问题:一个从根本上否定成年的社会不可能培养出非常活跃且有责任感的公民:但另一面,如果没有相当数量的有责任感的成年人,也不可能创造出另一种社会。康德知道他的解决办法只能是不完备的:成长永远无法完成。它需要几代人的努力,每一代人都受到我们无法选择的教育的限制,我们充其量可以从中获取某些有价值的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将我们从其他价值中解放出来。1968 年,哲学家马尔库塞(Herbert Marcuse)甚至写道:“当今所有的教育都是治疗:通过各种可能的社会手段解放人,而这个社会本身迟早会把人变成畜生,即便人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你得承认哪怕尽最大的努力去独立思考和自主行动,也不可能获得完满的结果,而这并非失败——有这样的认识乃是成长的题中应有之义。
“纽拉特(Otto Neurath)之舟”:“我们就像水手,必须在辽阔的大海上修复自己的船只,没有条件在干的船坞上拆卸它、用最好的构建组装它。”

P199

责任的基础是尊严。

P201

康德最重要的著作《纯粹理性批判》把心智分为三大基本功能。通过感性我们可以获得时空中的原始材料;通过知性,我们将这些材料加工到有质有量及其他性质的对象之中;只有运用理性才能真正思考它们。我在第二章已经提到,正是理性从对现实的简单认知中抽身向后,才得以追问为什么现实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这也是创造性活动和社会变化等等的条件。无论你能否真正得到,对公正与快乐充满期待是合理的。不是幼稚的白日梦,而是理性本身的第一定律使你谴责现实的某些方面。充足理由律就是要求世界应该有道理。不公正是没有道理的。

P202

教授如何运用原则的原则,会导致无穷倒退,因为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运用这个原则?我们的经验是具体的。我无法体验一般意义上的树,但可以看见窗前飘着黄叶的菩提树。如果我不能决定这样的行为是光荣的或那样的行为是可耻的,道德原则不会带来任何益处。如果没有判断力,你可能会理解某个普遍原则却没有能力辨别某个具体的事例是否从属于这个原则。整部《纯粹理性批判》唯一一个(比较)有趣的脚注就是关于这类人的:判断力的缺乏,也正是通常所谓愚笨。这种短处是无法补救的。一个头脑迟钝或头脑偏颇的人,如果缺乏的只是适当程度的知性和知性应有的概念,诚然可通过学习而受到锻炼,甚至能成为有学问的人。但是由于这种人通常缺乏判断力,所以我们就时常遇见有学问的人在应用他们的科学知识时,依然暴露那无法补救的原有缺陷。没有判断力,理性就会瘫痪,就不能把理性观念应用于世界。
知识无法弥补认知。

P204

判断力在思维中起着最重要的作用,因为是判断力决定了何种思想(哪个观点、哪个概念、哪个原理)应用到世界的哪一方面上。判断力实现了理论和实践之间的跳跃。

P206

康德认为我们的人性源自社交性:这是对很多关于人类相互依赖的理论的彻底背离,很多关于人类相互依赖的理论都强调,我们之所以依赖作为我们同伴的其他人,是因为我们自己的需要和欲求;而康德强调的则是,我们的心智官能中至少有一种,即判断力,是以“他者的在场”为前提的

P213

在卢梭看来,以上说的都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伏尔泰和休谟的问题。他认为像伏尔泰和休谟这样衣食无忧、家境良好的人是自寻烦恼。像伏尔泰这么幸运的人怎么会觉得世界是悲惨的呢,但卢梭“在默默无闻、贫穷、孤独、饱受痛苦折磨而得不到解救的困境中,于静谧处快乐地冥想,发现一切都是美好的”。(《致伏尔泰的信》,1756年8 月18日)他相信,和饱食过度的巴黎人不同,瓦莱的山民都愿意选择永远重复自己的生活。尽管如此,广梭本人的选择就不怎么明朗了。很少有人把快乐描写得比他更凄美,也很少有人比他更富激情地描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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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坚信如果没有责任,我们中很少有人愿意再活一遍:而且大多数人会有自杀倾向。 ## P216 尼采把这个问题转变成他的哲学的奠基石。他在《偶像的黄昏》( Tiurilight of the Idols) 中写道:“在一切时代,最智慧的人对生命都作了同样的判断:它毫无用处……从他们的嘴里,人们何时何地听到的是同一种音调,一种充满怀疑、充满忧伤、充满对于生命的厌烦、充满对于生命的抵抗的音调。让我们想象轮回:每一时刻不断重演,永无止境。想一想具体的境況——疼痛、心肌梗塞以及所有让你考虑也许死了反倒更好的事情。你能永远不断地过那样的生活,接纳一切内容和偶然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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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唱“希望我在年老之前死去”的实际上说的不是他们那一代人;这是种非常古老的情感。波伏娃的《成年》把这一说法迫溯到公元前 2500 年古埃及哲学家兼诗人普塔霍特普( Ptahhot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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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为,老年问题在于,老年人的地位从来不是他们从年轻人那里赢得的,而是由年轻人给予他们的,正如她在《第二性》中所说,女人的地位是由男人给子的。波伏娃受过良好教育且富有创造力的人即使到了八十多岁,生活还是充满创造力和开拓性,但体力劳动者的世界到了老年就会收缩。这不仅与贫穷有关,虽然她也让我们注意到,有些人没钱买公交车票或在小酒馆买上一瓶啤酒,所以他们的活动非常受限。更糟糕的是:老年的悲剧相当于对整个残缺不全的生活系统提出根本性非难,这一系统使生活在其中的芸芸众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劳动和疲倦感隐藏了这一空虛;这两者褪去之后,空虛就浮现了。空虚比无聊要严重多了。工人一旦变老就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位置,因为实际上他从未真正占有过一席之地。他不但没有位置,而且也没有时间去争取他的位置。当他意识到真相的时候便会陷入迷惘和绝望。(《成年》,第274页)波伏娃描述的老年悲剧与古德曼所说的青少年悲剧极其相似。我们没有创造一个使明智之人希望成长或变老的世界。毫不奇怪,波伏娃和古德曼得出的结论也极其相似:年老揭露了我们整个文明的失败。

此处不是作者的话

在这本书中多次叙述了会让人感到认同的、当下这个不成熟的社会令人不愿成长。我认同这个客观事实,但是不喜欢看到这样的文字就开始痛批此处的自怜心态。作者很明显说的是以资本主义为主流的整个社会,如果局限地理解为此处,那就太狭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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